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押送至堂下,守卫松开他时还愤愤唾了一口唾沫。男人没有反应,像个破草料袋一样瘫在地上。脏污的躯体,脏污的血,把汉白玉石板都玷污了几分。

    然后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了。没有诘问,没有泄愤,也没有一应俱全的刑具,周遭是全然的寂静。于是他得以听到一阵有规律的瓷器相击声。声音清越,是好瓷。他猜想是在晾茶。

    也是在晾自己。

    看来不自己先开口是不得解脱了。

    于是一身血污的男人用算是完好的肩膀抵住地,费力地抬头向上看——先是一双登云靴,再是一席雨山袍。刚入秋,明明还不太凉,上座者却穿了一件鹤纹大氅。他颇有些苦中作乐的自得:这人身体怕是连自己都不如。直到看到那人的脸,男人感觉自己经年空缺的心又灌入一阵冷风。

    那人的目光依然平静如水,纵使两人不复当初,看起来也与以前并无二致。

    男人像是力竭,又躺倒在地上,低低笑起来:“王敬——哈哈哈哈哈哈,是你啊,王敬?”

    上座者终于搁下茶杯,无了拨弄茶盖的声音,说话间的静默更为难熬。

    “宋温,多年未见,可还安好?”

    被道出名姓的男人却并没有寒暄的打算:“说这话就太虚伪了吧。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,就会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。”

    而后又是一片静,等到声音自头顶响起,宋温才察觉王敬已经走到跟前。

    他试图扶宋温起来。

    宋温倒是想挣回些面子,自己起来。但身上都差不多被扎透了,浑使不出劲,便假装无事发生。

    王敬语气温和:“难得重逢,合该请你来小坐。可惜有人比我先找到你。”

    是说这一切是他人所为?那我不还是出现在你家庭院了嘛。宋温很想这么刺他一下,想了想还是没能开口。

    他们对对方的秉性一清二楚,也能看出岁月并未磋磨半分,但毕竟时迁事易,不可同往日语。

    却还是想尽量拖长些……可以不思虑过去或将来的当下。

    宋温先起了个头:“身边还没人呢?我说你就是个天煞孤星命!无怪乎父母早逝,下无儿女。”

    王敬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:“嗯……我若有儿女,也早被你卖了吧?”